两日三

【左林】将至（九）

小小段儿，秋明儿的反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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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田北在陆军医院开了一枪。

据说是当天轮班的小秘书把一封重要的私人信件弄混了，只检查了信封就打包进那些每天都会有一厚沓的问候帖里交给了横田将军，后者则像往常一样看都没看就让当废纸处理掉。等反应过来有重要的信迟迟未到时，再去找已经晚了。

手下们只来得及从保洁人员手里粗暴地抢回一堆湿漉漉的废纸——写满废话的拜帖夹杂着杂志广告，甚至还有不知道哪个病人看过的下流小说其中的几页，唯独不见横田将军的信。这下就不光是办事不力这么简单了，横田北立刻开始怀疑小秘书早有预谋，甚至连带着整个陆军医院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倒霉的年轻人大概还没拿到过几次作为近身秘书的工资，就被横田北一枪爆了头。

那之后的几天里，横田北调来了自己在军队的手下，不分青红皂白，要彻查陆军医院里的所有人。“所有人”里包括医生护士，清洁工护工仓库管理员，最重要的，当然也包括像林楠笙这样的住院病人。

搜查手段几乎算得上粗暴——所有病人，除了高级军官之外，资料都被强制公开检查，并安排专人面对面问询每个病人当天上午的活动轨迹，凡是说不清自己当时在哪儿，干什么，或者是说清了但是没人给作证的，统统把名单报给横田将军。

士兵们的硬底军用皮靴在住院部的过道里来来回回逛了几天，每走一步都同地板敲打出咣啷啷的脆响，闻者无不惶惶。

像林楠笙这样的普通病人，早在事发伊始就被通知没事不要出病房，更不允许踏出医院半步，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得老实在屋里呆着等人家上门调查。可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横田北这边还没怀疑到自己头上，反倒是左秋明，关起门来要他再三赌咒发誓，才肯勉强相信这事儿跟他真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天可怜见，能到横田北这个位置的都是成精的人物，就算他和这位大将军走得再近，截至目前也不过是陪人家谈谈风月说说时局，绝大多数情况下，他能做的就只是忍着恶心附和罢了，哪里就能到插手人家私人信件的程度。别说他不知道有这封信，就算知道，要想搞到手也还得想些弯弯绕的办法，那能像现在这样，就这么明晃晃把信偷走。

被自己人怀疑的不满最终化成了吸管尾巴上的一颗水泡儿——医生让他卧床期间都尽量用吸管喝水以防呛咳，他等着左秋明那张仍旧写着不信任的面孔凑过来，咬着吸管头骤然往人脸上一吹，左秋明的鼻尖就被大水泡儿炸了个四面开花。

成功抵消掉了他心头那点儿本来就不怎么存在的怨气。

接近横田北，至少目前看来还是相当值得的——刚刚得知将军出事那会儿，林楠笙就装出一副被枪声吓坏又忍不住要来关心的模样，从交谈中成功得知了他接下来的搜查计划。林楠笙自然知道现在最不是卖弄交情撇开自己的时候，可对横田北来说，朋友都站到你面前来表示关心了，总不好连人家也要彻查吧？

“此事与庞桑无关，”他惯爱在林楠笙面前卖弄他那蹩脚的中文，“我吩咐下去，让他们不许打扰你。”

布满沟渠的三角眼里透出精明的笑意。

林楠笙赌的就是这一点。

倒不是他对于自己和横田北的关系有多么自信——恰恰相反，他敢自己找上门来赌他一句“不查”，恰恰是因为他知道，横田北自始至终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庞家俊这个名字对于横田将军来说，也许意味着一个略懂戏曲和中国传统文化的谈客，也许意味着一个有些小聪明却没有什么大局意识的时政评论员，唯独一点，不会意味着威胁。在横田北眼里，枪响后第一时间赶来关心的庞桑，哪怕不完全出自真心，充其量也不过是胆小怕事，再不济就是借此卖弄一下自己同横田将军的关系，查或不查他，问题都不大。

可恰恰是凭着这层关系，林楠笙的资料得以免遭查证，等了两天的房门也的确始终没有人来敲响。横田北说到做到，只要不查他，连带着左秋明也就安全了。

“你要感谢我的高瞻远瞩，”外面的士兵在傍晚时分终于撤了，林楠笙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要不是我整日里忍辱负重去见他那张蛤蟆脸，咱们俩哪能这么轻易就混过去。”

左秋明彼时正在摆弄医院的小床桌，想着怎么样能给上面支个架子，好让他以后看书不用老用手捧着。闻言，冷笑一声，拿起林楠笙摆在床头柜的玻璃水杯，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杯子里剩的水不多了。沉底儿有两片切得薄薄的参片，左秋明一晃杯子，泡得半透明的两个小圆片儿也在水里跟着打旋儿。

“高瞻远瞩，”他说，“你知道你这两天喝的人参哪儿来的么？”

林楠笙疑惑地看着杯子。

“不是你买的？”

左秋明一脸嘲讽。杯子被他晃晃悠悠放回去，手上重又拣起散了一床的螺丝钉。

可算让我气你一回吧。

“买不起，蛤蟆送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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