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三

略略略

【双关】纳西索斯·续一


*前情请见上一篇(年上,ooc预警)



还是没忍住想了个结局出来,大概是千万种可能的结局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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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车一路向北开。


早春的大草原并没有关宏峰想象中的生机勃勃。几头牛在反刍,几匹马在喝水,一大群不知名的小虫在草叶间犹犹豫豫,这就是全部。没有牧民,牧民都在原下的县城里生活。他们在这条路上开了将近两个小时,一个人都还没见过。


关宏峰自己吃着濒临过期的受潮饼干,把巧克力派和两盒香蕉牛奶都给关宏宇存着,那是四天以来这片边陲之地所能给予他们最精美的东西。肉干和奶酪倒是不少,可他弟弟都不喜欢。关宏宇不再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了,不喜欢的东西大可以不吃,这是他对长大成人最基本的定义,关宏峰只能尽可能由着他。


右手边就是国界线。铁丝门上缠着被风吹雨打过的旧电网,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通电的样子。副驾上的关宏宇盯着哥哥的手机屏幕,看左上角的信号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车是租来的,手动档,关宏峰的右手就时不时搭在档位把手上,是关宏宇轻轻扫一眼就能瞧见的,让人安心的地方。


他就看不够。


“宏宇?”


“嗯……哥。”


“没事儿。冷不冷,空调再开大点儿?”


很多个春雨击打车窗的时刻里,关宏宇都只是躺在副驾迷迷瞪瞪地睡觉。蜻蜓撞上雨刮器,把关宏峰吓一大跳的时候,小羊老羊排队过马路找水喝的时候,高头大马把尾巴甩来甩去的时候——很多关宏峰想他看到的精彩的时候,他都只是闭着眼,胸口均匀地起伏。不过不要紧,关宏峰更想他睡觉,睡着了应该就不会那么疼。可他又有些控制不住地担心他睡觉,他怕他一声不吭地就自己先溜走了。他总是幻想自己摇晃着关宏宇却叫不醒他的样子,每想一次都浑身发冷,像被刚刚路过的小溪浸湿了全身。


所以他每过一会儿都会像这样叫叫他。



02


雨停了。


关宏宇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小时候拿着方便面袋子往嘴里倒,被胡椒粉眯了眼睛的故事。所以他选择把方便面掰碎,就着矿泉水,一块儿一块儿谨慎地捏进嘴里。


这个停车点是他选的。平缓的山坡上横生着一块大石头,刚够两个人坐。关宏峰正在检查车的轮胎,所以关宏宇可以暂时一个人享受宽敞的座位。


如果他愿意展开双臂,就可以立刻穿越时空,回到十一岁的那个夏夜——那时也有一张本属于两个人的大床,被他像这样霸占着。那个夜晚,那个安静到极致,连蚊虫都消失不见的奇迹般的夜晚,十一岁的男孩儿第一次尝试思考孤独的含义。彼时,连天花板在他的眼里也像是茫茫宇宙。从那天起,因为一个去远方念书的哥哥,十一岁的心不再只有足球和游戏机,多了些想不明白的东西,从此不得不变得更加沉甸甸了。


关于孤独的思考,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所以男孩儿时常感到焦躁,只好去翻关宏峰的柜子,弄乱他的抽屉,在他的数学书上用铅笔画满一百只猪头,又在他珍贵的毕业纪念册里写上自己的大名。


他企图窥见一丝关宏峰的秘密,好让自己得到些许平衡,却总是徒劳无功。



03


车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看见关宏峰脱掉外套,准备躺在地上仔细检查了。路过了两个穿制服的,大概是边境的执勤人员,热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们从二百米外的小板房里给他拿来了全套工具包,关宏峰弯了好几次腰,不用猜也知道是在道谢。


修车这种事情,关宏宇以前只见爸爸做过。他想去帮帮关宏峰,不会修的话递个工具也好,再次也能护着点儿他,别让起身的时候撞了头。但关宏峰很快就从车底钻出来了,抖了抖裤子,把工具交还给热心的朋友。草原果然是干净的,关宏宇从远处瞧了瞧,他背上甚至没怎么沾上土。


他哥终于走过来了。车修好了,可他看上去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唠叨着问他吃东西前为什么不用消毒湿巾擦手。



04


五点半。


关宏峰帮他推了一支药。这是最后一支了,关宏峰没告诉他,因为他还没有想清楚怎么告诉。这里根本没有药店,非法越境也不现实。最要命的是,钱就快要花完了。租车用掉了不小的一笔钱作为押金,关宏峰没想过能要回来,他压根儿没打算还车。虽然对不起车行老板,可关宏宇全指着这车逃命呢。


那是命啊,一辆车怎么能和命比呢。


针剂的副作用让关宏宇很快蔫儿下来,缩在关宏峰怀里,像疟疾病人一样渐渐打起摆子。关宏峰把外套脱下来裹住他,俯下身要抱他回车里。关宏宇摇晃着脑袋使劲儿表示拒绝,他不想等下吐在车上。


石头太冷太硬,关宏峰还是把他抱了起来。关宏宇尚有余力发号施令,他说往哪边走,关宏峰就扛着他往哪边走。关宏宇在车上睡着的时候,错过了不少散步的马和在泥里洗澡的小牛犊,这会儿他醒着,关宏峰就带他去找。他决定了,等会儿关宏宇要是想摸,就尽管让他去摸。消毒的东西车上还有不少,他肯定能照顾好他。


关宏宇就在渐渐转凉的晚风,溪流的鸣响和关宏峰的晃悠中重新找回了平和。动物还是没找到,因为他们不敢走得太远。他让关宏峰放下自己,他还裹着他哥哥皱得乱七八糟的外套,关宏峰帮他穿好,扣上扣子,然后牵着他的手沿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泥土湿润,像踩在云上。沾着雨水的蚂蚱稀里糊涂蹦上了关宏峰的裤腿,害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关宏峰显得有些胆小。关宏宇于是咚咚跺了几下脚,昆虫们立刻四散奔逃,代价是鞋子上裹满了被春雨浸润的湿泥。


关宏宇不在乎。风这么轻,草这么香,谁还会在乎一双鞋呢。


这是他开始逃亡以来最舒服的时刻。比起在地下室里拖着凳子看半个太阳,能呼吸到雨后的空气,早死几天他也愿意。


说到死字。


地下室之后,他再也没和关宏峰谈到过死。这会儿被冷风一吹,烧昏的脑子有了短暂的清明,就晃晃悠悠,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句歌词来。


“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歌是在早餐铺子的破电视机里听来的,唱的什么他早忘了,只牢牢记住了这么一句。


他当然不敢跟关宏峰说。


可是啊。


可是比起死于免疫崩溃,死于养护中心的注射针头,或是死于被大卸八块冷冻收藏,比起死于所有一切的已知与未知。


他真的好想死在关宏峰手上。




TBC.



*续二不知道为什么加不进合集,可以在所有文章中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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