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关】桃子酒与炸酱面
睡不着,非常睡不着。
那就来产糖。
就当我是个美食lo主吧。
青年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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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酒是玻璃瓶的。高高的脖子,清亮的透明玻璃上系着一小截缎带,露出瓶子里微微染些粉红色的透明液体来。瓶肚上贴着一整张洋文标签,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高级的样子,跟关宏宇平常喝的几毛钱本地产绿瓶啤酒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关宏宇有个武警学校的同学,现在管海关,这酒就是托他弄来的。精致的包装配上吓人的价格,却有着关宏宇看了想笑的超低度数。
“这是酒是汽水儿啊?”
关宏宇没骨头似地靠在海关休息室的桌子上,眯着眼瞅那瓶粉不啦叽的东西,心里直乐。他接过老同学递来的烟,也不急着点火,捏在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又不是给你喝的。”
同学装着样子踹了关宏宇一脚,裤边儿还没挨上他的屁股,腿就放下去了。
“你不是说你哥没喝过酒么,我哪敢弄厉害的。这玩意儿,好看还不出事儿,多好。”
“得嘞,算哥们儿欠你一回。”
关宏宇总算把烟叼进了嘴里,一把拎过酒瓶,调笑似地在同学胸口的工作证上捶了一拳就出了门,临走丢下了一句口齿不清的谢谢。被他草草甩上的旧木门扇两扇又晃三晃,到底也没关严。
那是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天还不算太冷,太阳也还有残余的光。关宏宇把酒揣在怀里,走过两条大街,落叶就掉到了他的头上。
二
酒是为他哥过生日准备的。
他哥过生日也就是他过生日,不过关宏宇倒没想那么多。已经有好几年了,十一月二十号,他们都是分开过的。他哥要么是在没有暖气的学校宿舍看书备考,要么就是在派出所的值班室里,一熬一个通宵。他呢,乱七八糟的朋友数不清,有的没的,都要在这一天来找他喝酒,最后肯定还是他请客。
但今年不一样了。关宏宇想。他不想跟任何一个人在生日这天喝酒,除了他哥,和他同一天生日的哥哥。
低度酒是提前了一个月嘱咐的,为了照顾压根儿不会喝的关宏峰。要不是怕喝醉了耽误工作被他哥骂,他倒是丝毫不介意把自己多年的存货拿出来和他共享。
不过想想他哥要连值一周的夜班,还是算了吧。果酒就果酒,偶尔喝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他没有提前跟关宏峰打招呼。
揣着酒瓶进派出所大门的时候,关宏宇总觉得有点儿发怵。他跟没干过亏心事儿似地强行挺了挺腰杆儿,摆出个礼貌的笑容,抓住一个穿制服的就凑上去说我找关宏峰。那人猛地一愣,继而很快想起关宏峰好像有个孪生弟弟这回事儿,就朝门口的值班室扬了扬手。
“那儿就是。”
三
“哥,干嘛呐。”
进门的时候,关宏峰正坐在矮矮的小马扎上,盯着蜂窝煤炉子等水开。他的这间小值班室是和宿舍一体的,用一整块儿帘子隔成两部分,后面带个窄窄的架子床,吃喝卧睡就全在里面。
关宏宇瞧见他哥脸上的错愕,藏不住的得意就一路挂上了眼角眉梢。他把酒小心地放到桌上,迫不及待蹭到炉子前面去烤已经冻僵的手。一边搓,一边拉开了外套的拉链。
“生日快乐哥,我是来蹭饭的。”
关宏峰想找人顶上俩小时班儿带他出去吃,正琢磨着找谁,关宏宇却一口一个不乐意。他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值班室这坨又小又挤的地方,非要关宏峰在这儿给他做饭。
“在这儿吃就只有炸酱面。”
关宏峰皱着眉头说。他平时都是一个人吃饭,怎么简单怎么来。今天这半缸子炸酱,还是隔壁后勤的李阿姨非要送给他尝尝鲜才有的。
“清汤面都行,不挑不挑。”
关宏峰拗不过他,只好多下了一把面,又取了个小锅在炉子上热炸酱。浓郁的肉酱始一沾锅,白色的猪油就飞快地融化了,在不大的房间里迸出逼人的香气,直窜进关宏宇的鼻腔和天灵盖儿。
“哥,黄瓜呢?我来切丝儿。”
“……没有。”
“黄瓜都没有你吃的什么炸酱面?”
关宏宇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满意。
“刚让你出去吃不听,这会儿嫌弃,晚了。”
关宏峰头也不抬。
“得得得,你这旁边儿总有小卖部吧?”
“有是有,不过这会儿……”
“有就行,我去看看。”
关宏宇把扔在床上的外套重新披回来,拉链儿拉严,一开门,灌进一阵冷风。
“哎,酒等我回来再拆啊。”
四
关宏宇很快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两根黄瓜和三根火腿肠。
他在外面冻了一阵儿,猛地进到烧着炉子的温暖房间,脸上印出了两团好笑的高原红。高原红拿着水果刀一下下地把黄瓜和火腿都切成丝儿,摆在一个碗里,粉红翠绿,有种迎人的好看。从前妈妈做炸酱面还要放豆芽,不过兄弟俩都不怎么喜欢。
关宏峰的酱这时也炒好了,关宏宇就着锅底的油又煎了两个鸡蛋,一个全熟一个流黄儿。是个不伦不类的吃法,但总架不住香。鸡蛋和炸酱一起盖在白花花的面条上,再铺上黄瓜丝和火腿肠,两碗面可就都冒了尖儿。
“噗嗤”一声,关宏宇把酒拧开,碳酸气泡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争先恐后地往外冒。他给关宏峰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吃面之前,先咂了一口。
嚯,还是桃子味儿的。
这不是逗小孩儿么。
关宏峰看上去倒是挺受用这逗小孩儿的玩意儿。炸酱面油大,就特别显得出碳酸酒水的清爽。
他就这桃子酒呼噜呼噜吃面,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林冲雪夜上梁山。关宏峰不太喜欢林冲,因为觉得林冲跟他自己太像。可唯独那一回,八十万禁军的总教头,走投无路的时候,居然也无理地打翻了一众庄客,抢来人家的酒肉,吃得个雪地里一醉不起。
不知林冲那晚的酒肉,是否抵得上这一夜围炉,喝酒吃面来的酣畅。
五
林冲不见了,眼前是关宏宇泛着高原红的脸。
“哥,这可咋办。”
关宏峰看他,白T恤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油点子,星星点点,溅的还不少。
“就该给你挂个口水帘儿。”
关宏峰说他。
“脱了。”
“急什么呀,明儿闲了再洗呗。”
“干了就洗不掉了,赶紧的。”
关宏宇只能哆哆嗦嗦脱了个精光,像只滑泥鳅一样呲溜一下钻进了关宏峰的床。潮冷的棉被接触到皮肤表面,立马激得他汗毛倒竖,嘴里直喊叫。
“冷死啦哥!”
“给你,抱好。”
怀里被塞了个暖水袋,关宏宇摸了摸,温度正合适。
于是就不叫了。
等到怀里的暖意传达至全身,鸡皮疙瘩也平复了,关宏宇就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去看他哥。那人披着件旧毛衣,只给他一个背影。手上的动作没停,想是还在水盆里一点一点搓着他的衣服。
炉膛里爆开了一个响花儿,惊得关宏宇眼皮一跳。
火烧得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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